我们常说中国特色，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死板外国的经验，必须保持中国特色，这是我们事业成功的保证，这一点应该是没有异议的。那么对于文化艺术来说，什么是中国的特色，什么是中国画的特色，他和其他中国的传统艺术的特色有着什么样的联系，这些问题必须弄清楚。
 

　　我认为中国艺术的特色很显然异于外国艺术主要有五点：
 

　　一．含蓄性。

　　二．中国古典哲学象数学说的影响。

　　三．表意性而非写实性。

　　四．借古以开今。

　　五．中国传统道德已经深入生 活形成习惯的影响。


　　至于这五点究竟是中国艺术的长处还是短处，尽管见仁见智各有不同，但是无视这些特色，妄自进行中国艺术的改造，引用西法取代中法都是盲目的。至少是不太妥当的。下面分别对这五点做一些分析。
 

　　一．含蓄性。


　　中国艺术表现一般不直白，而是很讲究含蓄性。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这是中国经典的爱情诗句。中国人绝不会像洋鬼子那样，大声喊出来：“啊！我爱你，嫁给我吧，没有你我活不下去。”这就是中国艺术的含蓄。
 

　　含蓄而不直白，使得中国艺术显得似九曲回肠般的耐人寻味，从而显得更有欣赏性，更文雅，更隽永，更具有艺术性。或许您可以说大胆直白也很好，也是人生的一种境界，但是中国人毕竟不像外国人那样，表现男女情爱公然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甜蜜接吻。尽管现在有些年轻人学国外风俗，在公共场合拥抱接吻，但是毕竟在国内这还不是普遍现象，在公共场合发生这样的事，毕竟还是会引人侧目更多人对这种事情还是看不大惯的。
 

　　二．中国古典哲学象数哲学的影响。


　　中国所有的艺术形式都可以看做是一种象，所谓天有异象，地有异兆，都是大事情，不能小看。就算是平常的市井儿歌，都会引起统治阶层的重视，都是可以用来做测算天下形势的依据的。这在中国历史上多有记载，有史可查。所以绝不能把艺术当作等闲小事来看，就绘画而言，也要承担成教化助人伦的教化重任。所谓诗言志，画亦言志，诗画虽是小事，但也是事关人之志向情趣气节，岂可视为等闲玩物，可以从中窥探作者的人品学问水平的事情，是不能随便看待的。古人因为诗画文字而惹出祸事。身陷牢狱甚至掉了脑袋的事情也经常见于历史记载。现在虽然没有文字狱的威胁，但是艺术家也不能做出有损自己志向形象气节的事情，俗话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为人不自重，为艺不严肃，都会影响到自己的一生。岂可随意而为。
 

　　话说回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鱼恋鱼虾恋虾，王八攀的鳖亲家。这个社会上人也是分为三教九流，有正派也有邪派，作为文化人，时常自省自警，是个人的修为，自古都有明确的要求的，秦桧与岳飞同朝，自然各有各的做人做学问做事情的方法，但是显然有一条，各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
 

　　另外，诗文以文字言情，绘画以形象言情，虽然常常得意而忘言，毕竟最终要创造一种艺术形象，绘画是必须要造象的，书法尚且有象，何况绘画。无象就是一团混乱，就是混沌状态，说明作者思维不可理喻，无以言情何来艺术。所以中国画不会有所谓纯抽象绘画的产生。现在所谓纯抽象绘画不过是以西洋绘画理念取代中国画理念，跟在洋人屁股后面，用水墨代替西洋色彩进行的一种实验。这种实验毫无新意可言，做西洋现代艺术的美国的波洛克之流，被西洋人看作疯子，毕竟还要讲究一下西洋色彩学，弄水墨抽象派的人丢弃了丰富的西洋色彩，单一的灰色水墨，不过是自甘落后于洋人的一群面带傻相的中国疯子。自轻自贱的中国抽象水墨，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三．表意性而非写实性。 


　　中国艺术没有机械模仿自然的创作理念，从来不会动复制自然的念头。而是点到即止，意到就好。我把这叫做中国艺术的表意性。同样我把力图复制视觉形象的艺术叫做写实艺术。中国艺术是写意的而不是写实的。
 

　　京剧艺术一般不会在舞台上再现大街上的建筑和活动的人群。一切和剧情无关的景物都要靠演员的虚拟性表演来表现；建筑结构也是这样，不会在舞台上再现房子门窗，偌大一个舞台只要一个桌子及把椅子就完整了，是官场衙门还是平民农家不过是桌围椅垫不同而已。也是要靠演员表演来幻化出一个真实的环境来。演夜晚不需黑暗，例如著名折子戏三岔口。照例满台灯光，如同白昼。总之不是写实的，而且是唯美的。中国画是如此，不但不如实的描写环境静物，背景布置，反而非常讲究画面空白，甚至觉得空白比画过的地方更有必要苦心经营。同样画白昼不必分早午晚，画黑夜不必满纸漆黑一团，这和京剧的确有异曲同工之妙。中国艺术的这种相同之处，绝非偶然，而是中国的独一无二的艺术观念使然。一句置黑布白短短四个字可以让洋鬼子画家琢磨一辈子，中国画中的黑白并非明暗而是阴阳。足以让观念不同的西洋人头大三年。
 

　　中国画不必象西洋画那样讲究明暗结构色彩原理，只要有“象”足矣，有象就可言物论情论事，文人画就此发展壮大起来，成为中国画的主流，成为文人手中的雅玩，成为中国绘画顶尖成就。而没有文化只讲究制作技艺的宋以前的传统绘画，现在的工笔重彩沦为民间绘画工艺，工笔重彩宋以后的发展停滞与其行业中的从业者的文化缺失不无关系。
 

　　中国画不是写实的而是写意的，现代的工笔重彩如果不讲究写意性而一味追求制作，追求写实，也会降低自己的艺术品位，变成仅毛而失貌的庸俗之作。
 

　　很多画工笔重彩的画家如果不明白这一点，画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四．借古以开今。


　　在创作题材上，借古以开今是中国艺术家常用的创作方法。
 

　　中国戏剧最多的是古装戏剧，中国的文学艺术最多的是古代的故事，虽然这种情况在上个世纪初有些变化，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所谓时装戏，那时叫做文明戏。可见中国艺术借古人来说事，经常借古以开今是一个传统。中国画也不例外，这就是为什么现在仍然很多人画古典人物画题材的原因。借古人来抒发现代人的情怀，用古人事迹来教化现代人的思想，表现现代人的美好追求和愿望，的确是中国人传统的艺术手法。
 

　　不管这种艺术传统是怎么形成的，是由于历史上可怕的文字狱还是中国人尊敬祖先的原因，总之这种传统手法早就已经形成了，而且早就让中国的艺术受众习惯于听古人故事，从而自觉规范自己的道德行为。这也和中国艺术不直白讲究含蓄有些关系。
 

　　咱们不能因为他的古老就排斥这种艺术手法，他总还是一种创作方法吧，无论古人还是现代人，做人的道理还是要讲的，做人的道理也还是大多不能变的，总不能以不要脸为荣是吧。把它作为一种备选的创作手法还是可以的。
 

　　五．中国传统道德已经深入生活形成习惯的影响。
 

　　对美与丑的判断，中外尽管有很多相似或相同的因素，但是民族的不同，毕竟还会因为民风风俗的不同而出现很多差别。见面接吻在外国很多地方都是一种风俗，在有些民族甚至是一种礼节。在中国民俗当中，男女授受不亲是如此的深入人心，以至于无论男女老幼文盲还是知识分子，少数民族还是汉族都普遍的接受了这种道德观念。（只有极少数极为偏远的少数民族不是这种风俗。）在中国男女在大庭广众之中当众亲热搂抱抚摸，是会被人耻笑的。
 

　　即便在经济很不发达的古代社会，衣不蔽体也会被人当作穷困潦倒的人。男女裸身相对也会被人当作极不正常的事情。至少是极为隐秘的事情，是不能公之于众的。这是中国的传统道德使然，这也是中国古代就是礼仪之邦的原因。
 

　　男女裸身相对是中国人的隐私，画男女裸身相对的画也是中国画家的隐私，这种在西洋人看来极为平常的事情，在中国人这里绝对可以成为花边新闻，风流艳事，奇耻大辱。传统的春宫画以专画男女情事为事，但是这些春宫画也是用于压箱底所用，他的流传是很隐秘的，画春宫的画家一般不落款，不留名。而且绝对是正人君子所不愿为，多是民间工匠所作，绝大多数不见经传。

 

　　现在一些受西洋教育的年轻人，故意高举反传统的旗号，无视中国人的传统审美和道德习惯，把外国的风俗习惯当作中国习见的题材，以为中国画不画裸体是中国画的短处，盲目和世界艺术搞什么接轨，把破坏中国人的传统道德观当作创新，以为中国画不画裸体就是守旧，就是不开化，就是没有创新精神，这种认识是错误的，至少是不妥当的。
 

　　中国艺术教育接受西洋艺术教育的一些经验，对中国艺术教育做出一些改进，这一点无可厚非，在画家的习作和教学中，开设人体课程，对中国人物画的确开了一片新天地，中国人物画有了长足的发展，这是事实。但是教学和习作是一回事，艺术创作是另一回事，不见得中国画就一定非得把裸体画当作常见创作题材，不见得中国画就有必要把裸体画当作文明的标志。这和文明的程度应该没有关系。
 

　　诸如此类的中外文化之别是中国之所以不同于外国的地方，所谓文化底蕴的不同就是指这些地方，许多中外合璧的家庭，相处困难而产生的不和谐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许多外国人以为很平常的事情，中国人恰恰是不能或很难接受的。这是从小耳濡目染接受的传统道德已经深入到生活习惯所造成的。艺术要发展不正视这些民族道德因素是不行的。
 

　　以上是我对艺术这五个问题的认识，我自己认为这很重要，或许有人不以为然，个人认识罢了，可以讨论，可以思考，不正确认识这些问题对艺术是不利的，无视它的存在也不妥当。大家以为呢？(李景安)